九二

Hasta la vista.

【祥林联文】海水又涨潮.

祥林谷雨联文.

私设勿上升ooc.


“我以为我走了很远,远到从南极洲到北冰洋,远到从地球到银河系的那一头,时间不等我,风景不等我,我这颗有力跳动却时常酸楚的心脏今天也在想念着你,直到我今日抬头看见那颗众星群中最小的那颗星星,我才知道,我没走多远,还在你离开我的地方徘徊着,一圈又一圈,我啊,走不出去的。”


巴厘岛,旅游旺季众多情人会选择到来的地方,据说是适合办婚礼的浪漫天堂,也总有年轻人选择在这里预谋邂逅,渴望这种带着“漫无目的”名头的旅行总能有些什么意外收获。但其实这里只不过是印度尼西亚这个国家的一个角落罢了,褪下那些传说和噱头,剩下的就是不闷热但灼人的骄阳以及不管走到哪里都可以感受到的海风,带着独有的腥咸,抚摸过皮肤的每一寸细纹,缱绻舒适,就像心跳由快变慢的时候,再酸涩的心事也总能释怀一些。


阎鹤祥去过太多的海边,在他需要创作灵感的时候,在他空闲的假期的时候,在他无所事事却总想着一定要吹吹海风的时候。在读者来信的一堆问题中他曾经回答过,其实他最爱的是沙漠,他不惧风沙会灌满他的鼻腔和口腔,也喜欢看起来沉默笨重的骆驼,哪怕回来整个人都要黑上不知道多少度,甚至脸上会有大块的因为紫外线过强导致的晒伤,他也是心甘情愿的,只是他实在没法将他那辆最宝贝的摩托骑进这片旱海,他还吹嘘着说若是有可能一定要试一试,他会高歌《沙漠骆驼》。


前几年的时候,基本上每年,阎鹤祥总会出一本新书,写写他的见闻,写写他旅游中遇到的有趣的事情,写写偶然得知的一些冷门故事,或是回忆儿时在京城各大胡同口串的一些零碎快乐。其实最早开始坚持写这些的时候阎鹤祥还在读大学,只是学业较为轻松,能给他较多的时间去安排自己的事情,他爱看书旅游,后来就总爱写一点儿发到微博上,再到后来不知被哪个营销号推送转载了之后,他就被迫拥有了一堆粉丝,大学毕业的第二年,在编辑部写专栏的阎鹤祥出了他人生的第一本书,收录了一部分微博上发出过的文章和没有发出来的琐碎感慨,其实那不过是他偶尔独自一人坐在租来的房子里开着床头的那一盏灯,感叹一下一个人的无趣罢了。书的反响不错,他开始被催更,几年后的阎鹤祥辞掉了编辑部的工作,有了自己的房子和工作室,成立了自己的杂志社,空闲的时间越来越多,亲朋好友们都羡慕他的生活,而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看似繁花似锦不过是虚假繁荣,太过单一的生活让他内心感到空旷,虚无,阎鹤祥独自一人骑着摩托在夜晚空旷的北京里,感觉自己能看到的东西太少,那片空旷,不知道要用多少夜里蹭过他耳边的风才能填满。


巴厘岛越是著名的海滩越是人多,旅行团带有功利性,他是一人独自而来,自然是想寻个清净,他也从不期待什么邂逅,他已经是三十七岁,很快就可以被称作人到中年的油腻大叔,他暗自心里嘲笑自己,他的生活足够顺风顺水也足够幸运,是多少人觉得羡慕不来的,他有什么权力不知足呢。


这片海滩离市区偏僻,但是人却少得很,不会像下饺子一样密密麻麻地将海边都铺满了。沙滩上的一排排遮阳伞下零星躺着几个人,阎鹤祥躺在其中一朵的下面,视线紧盯着伞撑开的部分,橙色和黄色交界而变深的边缘,海浪一排排地往沙滩上冲,海风就顺着他的脚一直流淌到他的身体各处,但他总觉得胸口闷得难受,他很久没有这种强烈的不适感了,他想驱逐却适得其反,那种深深的无力感,让他只得放松自己,这个时候或许睡一觉才是最好的选择。在他即将和周公会面的那一刻,海边传来了青年的惊呼声和笑声,他向来不爱凑热闹,抬起眼皮朝着声音的方向扫了一眼,三四个冲浪的年轻男孩,大多金发碧眼,操着一口正宗的英文,其中那个黑发黄皮肤的一看就是亚洲人,戴着墨镜,额前的头发用了点发胶露出光滑的额头和好看的眉毛,他顺着浪花往后退了几步,然后蹦起来,冲着那个栽倒在浪花里的伙伴吹了个又长又响亮的口哨,大笑到弯下腰的时候两条细细偏黑的胳膊垫在腹间,终于有人肯把冲浪板让给他,他朝着浪花飞奔过去的时候有海水溅起来大片的水花打湿他整个左半边的衬衣,紧紧贴在他偏瘦却紧实的肌肤上,他欢呼着踩着冲浪板,最后还是一个没注意掀翻在海水里,他那被发胶固定的头发也大多被海水冲得散落下来,贴着头皮,他摘下墨镜抹了一把脸上的海水,笑的时候露出一颗虎牙。


阎鹤祥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半小时,那三四个男生已经走到更远的沙滩边缘去了,他盯着那个黑发少年的背影,心中轰鸣着,那声音旁人听不到,只有他觉得振聋发聩,耳膜都痛得要穿了一般。




四年前的时候阎鹤祥三十三,那个时候杂志社刚刚成立,人手勉强算够,他也在忙活着前期操作,在投来的寥寥几封简历中,他被一个清秀的面孔吸引。这张面孔只有十八岁,按理说应该刚开始大学生活,阎鹤祥当时心里只觉得好笑,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伙子不好好读书凑什么热闹,但是多年后的阎鹤祥只是有点后悔当年他的那点好奇心,他看着那张“从业经历”完全空白的简历上的联系方式,还是联系了那个男孩。


男孩来的那一天是个周五,那天阳光很好,阎鹤祥心情也好,公共办公室里安静得只剩下饮水机加热和键盘打字哗啦哗啦的声音,他把自己的办公室窗户打开,风吹进来的时候感觉每一颗细胞都苏醒过来。男孩就是那个时候敲响了工作室的门,他现在都记得,干净的白色短袖外面套着浅蓝方格的长款衬衫,下身是牛仔裤和干净的黑色运动鞋,男孩子的头发贴着头皮服服帖帖的,左脸有一颗小小的痣,笑起来会露出虎牙。阎鹤祥那天开始,觉得自己之前的三十三年都误了件大事,他或许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月亮。


男孩子说明了来意,无非就是大一的生活还算轻松,对学校的社团那些不太感兴趣,总想写点什么但是没有合适的平台,偶然的机会下得知了阎鹤祥的工作室就想来试试看,阎鹤祥这才想起来那张近乎空白的简历上有那么一小段手写的文字,字体清秀有力,本以为他是随手摘抄了一段,现在想来想必是自己所创。他对最后那句话记忆犹新,以至于后来多年他提笔想写点什么,都只能想到那句话。


“月亮消失的时候,这满天的星星就成了月亮,星星消失的时候,去银河的尽头绕上一圈再回来,自己便成了那月亮。”


郭麒麟每周末下午坐在窗口的那个位置,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认真打字的样子,阎鹤祥觉得,世界上的月亮消失了。




宾馆就在那片海域的旁边,阎鹤祥的房间有冲着海面的落地窗,拉开窗帘就能将整个沙滩映入眼帘,早上一排排的遮阳伞现在全部被经营者收起来,整整齐齐地杵在那里,守着这片地球上随处可见的普通沙滩,海蓝色的一角,因为黑夜的包裹而显得模糊不清。不如那些有名的沙滩,岸边充满了热闹的酒吧,光是霓虹灯就能把这片海域照得通透,这边太过于安静,远处有一座矮小的灯塔,再就是那家还未打烊的便利店的微弱灯光了,什么也看不清,岸边自然是没有什么人的。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过不了太久他离开这片海滩回到工作室,他就要想方设法给自己安排上满满的日程和工作,把自己彻底困在工作室的方寸之地。他已经三年没出新书了,更新微博的频率倒是越来越频繁,他能看到微博评论下密密麻麻的新书催更请求,也知道他们认识的只是微博上这个游山玩水豁达开朗的自己,现代人就是这样啊,隔着屏幕的时候眼前的世界可以是无数种样子,只要目光的分支不触及到现实的边角,一切都可以随意定论。阎鹤祥知道,三年前的那本书之后,手机备忘录,电脑文件夹,甚至说手边的本子,他林林总总也写下了不少,如果安下心来整理整理,早就够出一本新书了。这三年走过的地方很多,记住的也更多,看似是给自己放了一个好长好长的假,去拓宽自己的视野,去寻找灵感,毕竟这东西总是在不知道哪个瞬间就会消失,不带任何声响,因为,小女孩的火柴熄灭的那一刻也是猝不及防,但合情合理。读者们反复阅读着他从前那些有趣的记录时,阎鹤祥是在等一个契机,把他从梦里唤醒,“灵感故事大王”的灵感已经走失了四年,三年前那本书也不过是从前一些积累所出,虽然销量很好但他远不满意,漫长的寻找持续了三年,他只需要一个结尾了,一点点,如果迟迟不来,这场寻找就可以真正告终,他会把自己关起来一个月,想尽办法,把那个故事完完整整写出来。


他光着脚站在地板上,窗帘没有拉上,当他关掉整个屋子的灯的时候,好像这样外面的海面就会变得明亮一些。灯光太微弱了,浓厚的深蓝色的黑暗包裹着这里,好像这里是大海深处的心脏,随着跳动。阎鹤祥叹了口气,就看到那个身影,海边的那个身影,抬着头望着上面的什么方向,他这才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天空中,月亮的旁边闪烁着几颗星星,有一颗最微弱,却被包裹得很紧很紧。那个身影就一直望着那个方向,站在薄薄的海浪中,只有轮廓,可能不太真切。


阎鹤祥低头。




那周的周六郭麒麟给自己发了信息,说自己身体不适,明日再来,阎鹤祥大概想了一下,似乎最近也没有什么太要紧的任务,每个人手头的工作都不算多,能轻松完成还能早点下班,自然就应允了,顺便让他好好照顾身体,虽说是还没到大冬天但也别老在宿舍待着打游戏,没事儿多出去散散步锻炼身体,大小伙子正青春,别把自己整得像个病秧子。郭麒麟没回,而阎鹤祥也很快就把这个事情忘了。


周日那天阎鹤祥来得很晚,将近中午才到工作室,推开门的时候只有零星几个人,不知道是谁在办公室里冲泡了咖啡,残存下来淡淡的香气,阎鹤祥一下子就想起上次郭麒麟来递稿子的时候,袖口残留的也是这个味道。阎鹤祥很快就在窗口的位置看见了那个瘦小的身影,一周没见他看着却瘦了一圈,和几周前刚来时精神焕发的样子判若两人,眼窝发青,鼻梁上依然架着那副眼镜,这个天还没有那么冷,但他看起来穿得很厚,整个人也缩成一团,好像在发抖。阎鹤祥走到他身后的时候他没有注意到,直到他用指尖敲了敲这个糊涂虫的桌面,他才如梦初醒地抬起头来。那一瞬间阎鹤祥猛地觉得脊背发冷,那双澄澈的眼中什么时候盛满了这么沉重而又病态的疲惫,他的面色何时变得那么苍白,和他本人,以及他的文字,完全对接不上。他伸出手指探了探他的额头,依然是有点低烧的状态。


郭麒麟在短短的半分钟内沉默了二十五秒,在最后的五秒扯出一个干净的微笑,就是显得太疲惫了,仿佛几天几夜没有睡觉那般疲惫。


那天晚上七点的时候,阎鹤祥顾不上锁上工作室的门,只能拜托给楼下的保安帮忙照看,他翻出整个房间可以找到的最厚的那件外套。只在那一天,骑着摩托车飞奔在街道上的时候他觉得耳畔的风是那样的刺痛,身后的人被外套严严实实地裹着,保住自己腰上的那双胳膊越来越没劲儿,他只能腾出一只手紧紧攥着那双手。他觉得自己要疯了,因为此时此刻他的心很慌,他从来没有这么慌过,人类会对未知的事情产生恐惧,他觉得似乎有一扇藏着什么秘密的大门被自己忽略过去了,而现在的自己被拽回了那扇门前,他就要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刀子一般的风刮着,他模模糊糊听到身后的人手指颤动着,喃喃自语,重复着一句话,可是风声太大了,他怎么也听不清,只能期望着到达医院之前,他不要睡过去。


那天月亮很亮,它什么都看到了,它什么都没有说,因为阎鹤祥早就看不到月亮了。




他不知不觉就踩在了沙滩上,光着脚,细软的沙子塞进他脚趾间的缝隙里,离海越近的地方越潮湿,不知不觉中他已经离那个男孩子很近了。阎鹤祥确定,那是他上午所看到的那个身影,他换了深色的短袖和短裤,光着脚站在水面上,白天的墨镜也拿了下来,发胶固定过的头发此时服服帖帖地贴着头皮,仿佛白天那个说着英文冲浪的少年被此时的这副躯壳关了起来,他那样安静,安静到阎鹤祥真的不敢去靠近他。


晚上的海风真的会有一点冷啊,这么偏僻没有人烟的地方,借着微弱的灯光,少年的模样都那么不清晰,让他自己也恍惚,曾经的那个少年是不是真的存在过,他到底还能不能想起他的面孔,他的样子,他笔下有力的文字。


那天从医院出门的时候阴天了,风还是那么冷,他骑着摩托回到工作室的时候,灯都还亮着,一切都还在那里,毫无生气,连白色的灯光都是冷冰冰的。他把灯都关了,绕到郭麒麟的座位前坐下,打开他那盏灯,暖黄色的光溢出来的那一刻他承认自己鼻酸了。桌面旁边的挡板上贴着零星几个便签,清秀熟悉的字体被他用手指一一拂过,刺痛着他,最终他注意到角落的那张纸片,他将他抽出来,所有他今晚推开那扇门所接触到的真相再一次扑面而来,呛得他猛地咳嗽起来,他翻过纸张,背面只有一行字,却像是犹豫了很久写上去的。


“如果说大海的潮汐与月亮有关,那么月亮消失了会怎么样?”


此时的阎鹤祥,脚背被水覆盖过,再洁白光亮的水花也会在拍上沙滩的一刹那消失得无影无踪,它的生命只有这么短暂。那个少年的身影,和他那么的像,如果这时候岸边的灯光足够亮能让他确认这个面孔就好了,但是阎鹤祥觉得,四年前那扇大门后的秘密已经将所有可以告诉他的事情都亲自交给了他,他扫遍了那扇门后房间里的每个角落,现如今空无一物了,他却觉得心中总有那个缺口。不知是谁呼喊了一声,只在那一秒少年回过头来,那个缺口瞬间被完整地填满,满满当当,一丝不漏,他朝着自己身后的方向挥挥手,然后走过来,和自己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终于可以流下眼泪。


他的答案等来了。




时隔三年,新书再一次面世,这一次的销售量完全超出了预期,一直销售平平的杂志也在这本新书的带动下进入了越来越多人的视野,“大忙人”阎鹤祥还好心办了几场签售会,场面热闹,粉丝的问题也五花八门,他知道唯独那个故事的问题,还不会有人提起,大家只是好奇他会在下一本安排什么样的故事以至于要在某个深夜发出一条微博,说,会有一天和大家细细地讲一个平常而又让他永远觉得遗憾的不完美故事。


那天从那人曾在的大学门口走过,是个艳阳高照的晴天,不闷热,有那么一个瞬间自己仿佛还感受到了巴厘岛那个沙滩的海风,他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走动,只是盯着那扇校园的大门,好像下一个周末,他还会从里面走出来,带着熟悉的眼睛,和更好的故事。


他是真正厉害的小说家,而他阎鹤祥,低头笑着,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


他不知道少年曾经坐在教室的一角,桌面上放着一张传单和简历表,还有一支全新的黑色签字笔,他写完的时候身边正巧有两三同学路过,走到了前排的位置有说有笑,他望着窗外,夏天还没过去,一切都被无限拉长,仿佛只要倒带,他就能重来。


上课前一分钟,他的视线回到桌子上,从那张宣传单下拿出那张白纸,开始嘲笑自己化学生物学得差,那张诊断书上他只能看懂结果那几个字,他也知道最重要的就是那几个字,能决定他的来去,决定他接下来的每一秒的长短,他深吸一口气,在背面空白处写下那一行字。


他以为自己没有等到把答案写下来的那一刻,因为烧到迷糊的那个晚上,他想传递给阎鹤祥的那个问题,被风声淹没了。


他没有了机会。





不,他等到了。


那少年不是他,眉眼和他一点都不像,只有背影。


所以那张诊断书的背面,后来被一行更有力的字体作了回答。


“如果说大海的潮汐与月亮有关,那么月亮消失了会怎么样?”


“那大海就会吞没世界。”


END.


夹在大佬中间复健,我求个长评吧。

20190421 2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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